汗水是咸的。
被水淋过的人有着蓬勃的雨腥味。
然后呢？
什么然后。
“诶！”
人为什么会有股雨腥味？
“诶诶诶！”
汗水是咸的，海水也是咸的。
“诶诶诶诶诶诶！！！苏星宇！”
那么——
“苏星宇！！！！！！！”男生伸手使劲拍了下桌子，力气太大，疼得忙收手小口小口吹着。
“苏星宇你在发什么呆！”带着那份疼痛男生吼了句，将歪头看着外面的磅礴大雨的人喊回了神。
“你听我说话了吗？！”男生继续吼道。
雨腥味总伴着泥土的潮湿…
“喂！”
“你他妈！”
“什么事？”苏星宇开口，目光淡淡的，显然没将对方放心上。
“你老婆！”男生气急败坏口不择言。
于是他看见对方本来一直游离的目光聚焦起来，有了实体感，锐利无比的，仿佛两把刚开刃的刀子。他便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大概是也觉得自己没管住嘴。但过了会儿性格里向来存在的理直气壮就涌了上来。
男生清了清嗓子。
“咳。”
“感冒了？身体不好？那别这么大声嘛，好好休息，金嗓子喉宝吃一片？要么？小卖部有的，我帮你买？钱给我。”苏星宇慢吞吞开口，面无表情，但说到最后又笑了起来，带着惯有的笑容，温和的，善良的，脾气很好的。
一阵静默。
外面的雨哗啦啦，像是澡堂里的喷头，一下子全部打开，对着这地面不要钱地浇着。
“文艺汇演你知道吧。”男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
“知道啊，文艺委员～”苏星宇语气欢快地回答。
又是一阵静默。
男生默默开口，像是胃疼一样，有些虚弱：“苏星宇……你正常一点……我有点…慌…”
苏星宇还是面带微笑。
男生顿了顿，又开口：“我们准备一个节目，要有反差，要印象深刻，要得第一——”
“嗯，然后？”
“你老——”男生语气也欢快了起来，但刚刚得瑟地说了两个字，立刻闭嘴，看了下苏星宇要笑不笑的表情，眼神飘忽了一下转向别处。
“我们打算出了睡美人的节目。”男生干巴巴地说下去，“但是要反差要夺人眼球的话肯定得有什么不一样。”
“嗯。”苏星宇礼貌性应了一声。
“所以决定周超演公主。”
一阵静默，比以往更长一些。
“所以你去说一下。”
又是一阵静默，雨声更大了。
“毕竟是你老——呸——毕竟你们这么好他也只听你的。”
“我去说了的……”轻飘飘的口气，又有点飘忽不定，“但是一点都不见鬼的压根不理我。”
苏星宇没有重新看窗外的雨，他望着面前的男生，顿了顿：“……总觉得话题跳跃的很快。”
“所以叫反差，夺人眼球，勇得第一——”
“干嘛想周超演……公主？”语气奇怪了起来。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那……”男生轻飘飘开口，“你演。”
“不可能。”苏星宇面无表情。
又是一阵升起的默然。
“懂了吗？”
苏星宇看了男生一眼，顿悟般点了下头。
“交给你了。”男生拍了下苏星宇的肩膀，委以重任。
过了一会儿，男生还没来得及回座位，就刚刚挪了下脚，正准备走开。
“阿超——”苏星宇往后转了下身子冲走廊另一侧叫了一声。
“文艺汇演有个角色，文艺委员叫你反串一下。”苏星宇继续说。
“答应吧。”苏星宇慢条斯理地说道。
周超闻声看了过来。
“哦。”他回答。
“那就这么定了。”苏星宇转回身子，耸了下肩。
男生的脚步突然踉跄起来。
沉默感更加强烈。
这个年纪的男生都有一种莫名的尊严感。扮作女生这种事情都是抵死不从的。但是周超无所谓，苏星宇开口说了，他也就直接答应。
或者说他总不会拒绝苏星宇。
那有点神经质的文艺委员对问题如此迅速地解决掉是有些沉默的。他就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干脆地转回了身，吧嗒吧嗒踩着掉跟的拖鞋重新走了回来。
“那我们赶紧排练吧。”他是冲着苏星宇说的，但是看的方向却是周超，因此头要命似的扭转角度往后看，脖子上的青筋凸出，眼睛都斜了起来。
“好啊。”苏星宇点了下头。他答应了，那周超就没什么问题了。
“好啊～”文艺委员笑眯眯地重复着苏星宇的话，笑得要多满意就有多满意。
他们并不想让周超扮得像女生，穿着裤子，裤子外套着裙子，硬邦邦的，周超整个人并不柔软。
“要的就是这种反差嘛！”文艺委员手一挥，很满意，随后拿着一个草莓夹子夹在周超头上，但周超的头发早就被苏星宇剪成了狗啃过的，只是一小撮夹了起来，晃晃悠悠，顶着一个红彤彤的草莓。
“是公主不是小丑。”苏星宇抱着手在旁边看着，要笑不笑。
“你看我们的仙女教母。”文艺委员头都没回伸手往角落草率一指，几个发育过早的男孩子，块头大，挤在一个角落，脸色不太好看，显然这不是他们自愿的。
那三个发育过快的男孩子很眼熟，苏星宇想了一会儿，一开始欺负周超的就是他们，他便抱着手臂有些玩味的笑了笑。
与其说是让周超参演节目，还不如说是班级里几个人趁此机会小心示好。那几个冒着青春痘的男孩子脸色是不愉的，但也不知道被叮嘱了什么闭着嘴在一旁一言不语，与大部队分得很开，只是悄悄偷望周超时的眼神带着几分不自在，略显尴尬。
周超在那任人宰割，面色平淡，惯常的放空。直到他看见遥遥走来的苏星宇，那双有些朦胧的眼睛像是被水冲刷过，清亮起来。
苏星宇凑了过来，把瞎折腾的文艺委员挤开。
“喂喂喂干嘛干嘛！”文艺委员踉跄几步，吼道。
苏星宇没有理会，拍了拍周超的肩膀指了指角落里的三个男生，“认识吗？”他含着笑低声道，附在周超的耳边，弯着腰。
周超随着苏星宇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淡淡地一扫而过，水波无痕，雁过无声，连一丝停顿都没有，随即继续望着苏星宇，眉眼间几分疑惑。
苏星宇看着他这样子，倒是没有笑，他望着那双没有丝毫记忆的眼，过了好一会儿才一如既往地勾了下嘴角，在文艺委员怒气冲冲地把掉了跟的拖鞋绑在脚上走过来的时候往旁边一退。
“没事。”他这是对周超说的，眼睛弯着笑眯眯道。
“您——忙。”这是对文艺委员说的，大幅度弯了下腰，掌心朝上指着周超的方向，瞬间把对方满肚子算账的话堵了回去。
他伸手摸了下脸，没什么笑意，就是曲着手掌并起五指用指背轻轻触了触右脸，还有着残留的几分湿糯感，以及堪堪擦过的嘴唇。堪堪擦过，于是便没有什么多余的触感。他笑意一点点消散，手转了个面，用掌心慢慢触碰脸颊，手心微曲，像是捂着什么，睫毛动了动，不知名的情绪从心里这头一直向上牵动，像是有一只手牵着绳子的这头扯了下，动作很轻，他还来不及感觉，便烟消云散了。
他呼出一口气，很小幅度地放松下肩膀。
“苏星宇，弹吉他吗？”突然有人开口，嚼着口香糖坐在他旁边。
他看了过去，女生坐在桌子上晃着腿，格子裙遮着膝盖，眼睛看的是周超的方向，但明明确确是问他的。
他便靠着桌子笑了笑：“你不拿把吉给我，我怎么弹。”
女生却没有说话了，她嚼着口香糖，但闭着嘴嚼，就腮帮子微微起伏，幅度不大，她依旧望着周超的方向，像是刚刚开口询问的不是她。
“他真好看。”苏星宇在两人沉默中听到了这句话，闻言望过去，女生坐在桌子上晃着腿，手撑着桌面，一眨不眨地看着周超。他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说不出是什么，但像是穿的鞋子里进了颗沙子，那颗沙子很小，连一丝重量都没有，垫在纸张下面用铅笔在纸上涂抹时都无法留下一个凸起的印子，但还是硌得人难受。他来不及收敛思绪，女生突然转头望向他。
他们四目相对，谁都没说话。
“不是吗？”女生反问，她的声音不像先前那般飘渺，似乎在笑，但苏星宇望进她的眼里，明确知道她没有丝毫笑意，那双眼睛有些冷，然而除了冷并没有别的情绪。
他收回目光，过了好一会儿重新勾唇笑起，就像他以往那样，从容得体。
“是的。”他说。
“是我老婆嘛。”停顿了几秒，他又说。
女生面色淡淡的，伸手扯着裙子边遮住膝盖，她自己想用左脚踩一下右脚脚背，但是因为悬空便作罢。等到将膝盖遮住，她便笑了一下，带着几分满意般看了看，随即跳下桌子落在地上，左脚猛地踩住右脚脚面，白鞋子上多了个鞋印，她望周超的方向走过去。
“王子定了吗？”女生踢了踢文艺委员，歪着头笑眯眯地问。
“还没呢。”文艺委员烦躁地挥了下手，继续折腾周超。
“那好……”女生轻声道，手背在身后，苏星宇见她侧身看向自己，似乎目光在自己身上停顿了好几秒。
他呼吸轻了几个频率，与之对视。他看见女生一点点笑了起来，声音更加轻柔。
他同时看进对方眼里，依旧是冷的，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
女生笑着说：“我来演吧～”眼睛弯弯的，倒是望着苏星宇，但又是对着文艺委员说的。
苏星宇有一瞬间像是想要迈步走过去，他身子动了动又重新靠着桌子，抱着手面带笑意地望着。
“此话当真！”文艺委员猛地跳起来，伸手拽住女生的手，“路大学委——”他拉长声音叫道，目光灼灼，简直要拉着对方立刻签字画押，防止反悔。
“是的啊～”女生笑眯眯道，“舍身陪君子啊～”
苏星宇又看见她望向自己，他面带笑容，除此以外也没有别的情绪。女生望着他，又笑了笑。
“你要吗？”女生问道，声音轻轻的，又飘渺起来。
“你们玩。”他勾起嘴角，笑得从容，满是温和。
“说什么呢！”文艺委员生怕她反悔，伸手拽着她的手不放，“贼船上了就别想下！”又快速地瞟了眼苏星宇，“我们重点是反串啊大姐……你别乱出主意。”倒是小声起来，似乎生怕苏星宇一时兴起答应了。
女生抿着嘴笑，快速地望了眼周超，倒是没多说什么了。
“对了对了——”人员确定好了，文艺委员清了下嗓子，“路大学委，敬业懂吗？”他掀开眼皮望了下对方，口气轻描淡写的，拿着本子的手却是无比用力，接着不等对方回答，用谈论天气的口气继续说下去，眼神闪烁起来，“王子最后是亲醒公主的……好了就这样明白了吧我们继续下一章！”
女生愣了下，很快速地望向周超，像是迟疑了一下，但很不明显，用那种有些飘渺的口气开口道：“我是……”
只是话没说完，文艺委员似乎知道这是个难题，也没有先前故作从容的样子，倒是略显气急败坏般把本子一扔，像是显示“这都不是事”“这些都非常简单”“吃饭睡觉一样简单你不答应简直不是人”一样双手一挥将一旁早就眯着眼睛假寐的周超的脸捧住，大声叫道：“非常简单的事情！有什么好迟疑的！”一边叫着一边撅嘴冲着周超的嘴巴贴上去亲自示范。
周围猛地无声。
“操，文艺委员，你又又又发神经？？？”有人惊恐地颤声道。
但是显然没贴上去，苏星宇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他猛地伸手捂住周超的嘴带着周超往后一推，周超皱着眉向后仰了下，随即苏星宇另一只手从两人拉大的缝隙里伸了进去，拍上文艺委员的脸，毫不留情地往外一掌，嫌弃无比地咧嘴望着转了个圈有些晕头转向的男生，又用毫不掩饰的嫌弃口吻说道：“发什么神经。”
周超伸手抓住苏星宇的手，往下扯了扯，苏星宇的手将他半张脸捂住，一时间有些背气，但苏星宇的力气却很大，他轻轻一扯没能扯下来，周超便开口唤了声：“苏……”声音卷在他的掌心里有些闷闷的，气息扑在他手上，开口时唇的湿润感就直接印了上去，无比清晰，苏星宇的指根似乎抽搐了几下，连带着嘴角都抽搐了一下，他似乎想猛地收回手，但沉默了一会儿只是笑了笑，笑容快速地收回，手也收了回去。
他望着周超，神情略显冷意，“你——”苏星宇笑出声来，“你为什么不躲呢？”他轻声道，眼睛弯了弯，“多危险啊——”拉长声音，瞅了眼文艺委员，“差点被占便宜了，哎呀……”
“太危险了。”使劲“啧”了下，要多埋汰有多埋汰。
“你！”文艺委员站直，指着苏星宇横眉冷对，“你！！！”半天没说下去，使劲喘了口气平静下来，望向女生时满腹委屈起来，“路大学委……”又要开始劝，但唤了句称呼却说不下去了，斟酌着字句思索。
“我……”女生笑眯眯地将先前被打断的话说完，“我是没什么的。”她笑着。
“周超呢？”她只是望着文艺委员，“周超在不在意。”
“卧槽！”文艺委员猛地一跳，神情飞扬起来，这一刻怕是让他当场认女生当妈他也不会说什么，“周超当然不在意！就算在意苏星宇说一句就好！”大手一挥就要拍板。
“就不知道有个词叫借位吗？”一旁没说话的苏星宇笑着开口，“傻——逼。”眯着眼睛无比嫌弃了。
“你！！！”文艺委员吼了声，像是猛拍胸脯嘶鸣的黑猩猩，也不知气的是什么，是苏星宇说的傻逼，还是那份有些针对的鄙夷，或者在一切即将步入正轨时说的借位，但他明显是气的不轻的，指着苏星宇半天说不出话，“你他妈性格怎么会这么恶劣啊！”有些识人不明的悲愤感。
女生依旧在笑，几步窜了上去，手一撑很快速地跳上桌子，晃着腿坐在周超前面，面对着周超。
然后她笑了笑。
“公主殿下……”她轻声开口，语气温柔，眼中一直存在的冷意在周超抬眸对视时如同春来白雪尽数消融，“我可以吻你吗？”
杳无声息。
苏星宇的手又神经质般抽搐了下，但他在迈步靠近时一顿，又抱着手似笑非笑地望着，像是下一秒会看热闹般吹声口哨。
女生望着周超，敛眼附身，嘴唇靠近，但又戛然而止。空荡荡的教室里其他几人都没说话，就望着正中央的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一瞬间的沉默，周超抬眼望着对方，那种很淡的眼神，一动不动的，没有躲开。
随即女生开口，薄荷味的口香糖有些清凉，她用很温和又很飘渺的口吻缓缓絮语：
“王子将一个吻落在公主的唇上，百年被封锁的时光又重新流淌。荆棘丛生，尽数枯萎。太阳再次光顾这座被遗忘的城堡，昏迷的人开始苏醒。
王子望着昏迷的公主，她的睫毛轻微颤动。王子说……”
女生声音更轻了，直直望进对方眼里，停顿了一会儿，尾音在空中盘旋还未消散，又继续将故事说下去。
“该醒来了……我的公主。”她低声道。
就让时间静止，随后随着谁的鼓掌声又重新开始。
女生直起身子，那份入戏般的深情烟消云散，她晃了下腿侧身跳下去，文艺委员激动地跑上来使劲夸耀：“路大学委！你真是戏精转世！”
几个人前脚后脚地跟着跑出去，说着“今天就散了散了这次绝对第一”招呼着排练就此结束。
天倒是暗得彻底。
“很晚了。”像是刚刚发觉一样，苏星宇看着外面的天色，喃喃开口。
周超将那有些滑稽的裙子脱下来，又伸手将头上的草莓发夹摘下放在桌子上。他闻言也望向窗外，有些赞同般点了下头。接下来似乎想站起来和苏星宇一起回家，只是还没来得及行动时苏星宇抱着手靠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低着头望着他，他动作一顿便停在那不动了。
苏星宇呼了口气，随即缓慢靠近，凑在周超耳边低声开口：“你认得她吗？”
“嗯？”轻缓的呼吸抚着周超的耳朵，他右眼微微眯了下，接着有些疑惑地反问一声。
苏星宇在他耳边低声笑着，一颤一颤。
“你的青梅竹马啊～”他笑意满满地说下去。
周超倒是一愣，疑惑更深了，眼睛里没有丝毫记忆，身子往后一仰，与苏星宇分开，望进对方眼里。
苏星宇还是在笑，看到他这样子勾了下嘴角，拉长声音缓缓道：“骗你的啦～”随即直起身子，若有所思般半眯着眼。
“但是你以前的同学。好像挺喜欢你的……”声音低了些，在想什么一样，皱了下眉，“但又好像是‘好像’…”
“人家挺了解你的，想着法子让你融入集体，但是……”苏星宇望着周超，似乎又笑了几声，“你谁也不在乎，谁也不放在眼里，谁也看不见……”对方真可怜呢……几分调笑的话还没说出来，周超轻轻笑了一下，在这昏暗的教室里不甚明了。
他弯了下嘴角，伸手将苏星宇一侧的手握着，他抬眸望着，几分笑意，又几分惯有的平淡。
“我看见你了啊……”他轻声道，缓缓的，认真的，无比温和。
苏星宇其他的话没来得及说，他就觉得心脏抽搐了下，指根也抽搐了下，有些疼，他望着面带笑容的周超，愣在那。
“哎呀……”他张了下嘴，声音有些含糊，过了几秒才找回原有口气，他笑着说了句，“我真荣幸啊……”
排练是继续下去的，对着台词布置着景物，有一下没一下的，但与班级交流的次数明显逐步增加。
“得第一啊得第一啊——”演出开始前发完神经的文艺委员把手一伸，他穿着国王服戴着廉价王冠，“得不了第一仙女教母们就此装扮操场三圈啊！”
“呸！”三个汉子齐齐冲他啐了口。
周超面无表情地换好裙子，他脸蛋漂亮，骨架也小，但是身高在那发型也在那，倒是不会让人觉得是女孩子。
“吉祥物你就躺着就好！”文艺委员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去说道，说完向一旁的苏星宇招了下手，“翻译官。”
“滚。”苏星宇抱着手吐了个字，在周超闻声望过来时笑了笑，“你就呆那就好，其他的别人做。”
这其实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活动，不过一场文艺汇演，初中部也就三个年级，三个年级也就九个班。诗朗诵唱歌跳舞为主体，舞台剧着实眼前一亮。
“这赢得也没什么成就感啊……”开场前后台准备的一颗树暗自嘀咕，被文艺委员一脚踹了出去。伴随着踉跄的脚步他们班的演出正式开始。
苏星宇坐在观众席上望着，他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舞台上的动作，也可以看见一旁评分的老师。周超确实是吉祥物的存在，一开始睡美人的诅咒就已经开始。
女巫尖声大笑，拿着魔杖指着国王：“我诅咒你！诅咒这个国家！生生世世被死亡拖入深渊！”
舞台上的人穿的是塑料又颜色艳丽的服装，文艺委员是国王，他本就有些神经质，在舞台上更是放得开。他一声嘶吼奔跑过去，披风系在脖子上，王冠歪歪扭扭地戴在头上，随即猛地双膝跪地，“砰”的一声：“女儿啊！”他吼道。
台下苏星宇“哧”地笑出声，忙冷着脸定了下神继续看下去。
周超穿着裙子，手合拢搭在腹部，睡得安详。裙子过到膝盖，里头是穿着短裤的，但没有裙子长便看不出来，两条笔直细长的腿伸着，脚上穿着轻薄的布鞋，他躺在一个担架上，担架四周摆满了花，身下是白色软毯，担架四个角分别由四个裹成圆柱状的人抬着，只露出眼睛，头上贴着“床柱子”。
周超和交代的那样不动如山，不论发生什么都安安稳稳睡在那。文艺委员扑过去抱住他的头玩命般嘶吼，两眼泛红，完全是一副丧女之痛。
女巫尖声大笑，王后痛不欲生。舞台上的布景不停移动。
国王与女巫不共戴天之仇。悲愤交加昏过去的王后被人拽着一条腿拖走。
“哧。”苏星宇又没忍住，望着被拽着一条腿拖去后场的“王后”咳嗽了几下，拍拍脸严肃下来。
周超还是双手合拢搭在腹部，任尔东南西北风。
随后音乐响起，有些轻快的音乐，伴随着音乐声三个穿着白裙子的人手挽着手芭蕾步一样出场。
“啊！”咏叹调。头上牌子上写着“仙女教母”。
“啊！国王！”也是咏叹调。头上牌子上写着“我也是”。
“啊！！！！！咳咳咳……”破音了。头上牌子上写着“仙女”。
本絮絮叨叨看着节目的观众席上安静了足足三秒钟，随后猛地爆笑起来，屋顶都像是要被笑声掀翻。
但笑归笑台上三个壮小伙还是绷着脸继续演下去，神经质的国王也入戏地跟着演。
仙女教母：“要一个吻！”
我也是：“一个真爱之吻！”
仙女：“一个王子！”
三人齐声：“诅咒终将化开！我们把时光停留于此！死亡化作昏迷——”
仙女教母：“终有一天。”
“终有一天……”国王喃语。
终有一天，王子披荆斩棘，听着召唤来到睡美人旁边，伸手抚摸她的脸，将一个吻落下她的唇上。
带着停留百年的时光，在一片开始流动的尘埃之中，低声唤一句：“我的公主。”
你该醒来了。
那时阳光将重新照耀这个被诅咒的城堡，昏迷的人睁开眼睛。
布满的荆棘悄悄后退，她在阳光下微微一笑，仿佛昨夜只是昨夜，梦只是梦，百年不过一瞬。
路大学委穿着王子服，头发盘着，她半坐在旁边，一条腿支起，随后在一片静谧下低头，在公主的唇上留下一个吻。吻在她虚挨着对方嘴唇的拇指指甲上，轻轻一吻，低声道：
“你该醒来了。”极度深情。
掌声雷动。
苏星宇望着舞台，没有鼓掌没有笑没有起哄，他望着躺在那的吉祥物……睡美人扮演者，看着他闭着眼睛在一片花海里睡得安稳。
再看到一个错位的吻。
“你该醒来了。”他在心里念了下这句台词。
随后望见睡着的人睁开眼睛，在遮挡的花海里悄悄侧头，似乎往观众席扫了一圈，他心有所感般屏住呼吸，那双眼睛最终落到他身上，有些心满意足般笑了下，花遮住了其余表情，躺在那的人又闭上眼睛等着被人抬下去。
苏星宇将手抬起触了触心脏的位置。一时间呼吸有些停滞。
真疼……他想。